有零星的路人，俱都打著傘，看到沒打傘的何霜、徐元禮，還有人露出驚訝的神情。

何霜一把拉過徐元禮，低聲道：“一會兒我們要去的地方不是我家。”

“那是何處？”

“是……你知道客棧吧？”

徐元禮低頭看她，被雨水浸淋過的眼神幹凈透亮，充滿對周遭狀況的迷茫，以致連她拉了他的手都沒察覺。

“到了客棧，如果有人問你、任何情況，”何霜叮囑道，“你都、不要說話。”

“好。”

民宿分分鐘就到。

回來之前，何霜猜想自己多日未歸，加上船老板報案，民宿聯動，可能已經把她算作失蹤人口，到處貼滿她的尋人啟事之類。不料一路牽著徐元禮踏進民宿大門，她始終沒有見到任何異常，途經前臺，熟悉的前臺管理員還和她打招呼，一臉擔憂地說：“哎呀親愛的，你沒帶傘出門嗎？”

何霜虛弱地搖搖頭。

“不要感冒了！”管理員說，“前臺這邊有各種感冒藥、沖劑，你要是有需要，直接過來拿就行。”

“謝啦。”何霜點點頭，以最快的速度拉了徐元禮上樓。

幸而她這趟訂的是豪華民宿，除了巨大的房間，還有足夠寬敞的客廳，客廳帶一個只能用電的開放式廚房。何霜輸入電子密碼進門，而後終於放開徐元禮，飛快摘下身上藍布包，先將裏面包了幾層的手機拿去充電，按開機。

盡管在徐元家她使用過各種辦法，包括甩幹、把手機放進米缸、晾曬等等，此時手機通上電，何霜死按開機鍵，手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。

何霜嘆了口氣，當下就往地上坐。

“地涼，不要坐。”徐元禮說。

他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次元，把何霜從某種奇怪的感覺中拉回來。她擡頭看向他站的位置，是開放廚房的吧臺。他就站在三盞吊燈下，神色動作間透著些許不安。

不得不說，他此時的反應極大地愉悅了何霜。

“此地可否燒水，你須立即泡熱水，換幹的衣物。”徐元禮拘謹地站在那個小角落裏，環顧四周的表情顯得很審慎。

其實何霜基本已經確定自己在發燒，只不過身體的難受並不影響她此刻的判斷。她記得自己回來是為什麽。所以，一確定手機不能用，她馬上轉向客廳書桌的電腦。離開民宿五天，她的東西仍維持著原狀，想到自己入住之後，有過連續三天宅在室內足不出戶的經歷，民宿管理員大概以為她是死宅，沒有打擾，自然也沒有發現她失蹤吧。

幸運的是，電腦沒有關過機，此時竟還連著微信，她猜的沒錯，消失這幾天，最關心她的確實是雙親。最近兩天，媽媽每天給她發微信消息，問她在哪，讓她方便的話回個消息。到這時，何霜一顆懸掛了許久的心終於放下。

船老板沒有報案，民宿也沒有發現她的失蹤，父母也沒有。萬事大吉。

然而聯想到自己昨夜的擔憂完全是多餘之後，何霜不覺間又感到失落，為現代社會人與人之間情感的淡漠。

她嘆了口氣，立刻擡手回覆媽媽的微信：我沒事，只是去了趟山裏，手機沒信號，沒看到消息。

“為何嘆氣？”屋內一道聲音響起。

何霜嚇了一跳，轉頭再見到徐元禮時，她心中又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，猶如夢中的情形完全照進現實。

“沒事。”何霜合上電腦。

“可有忙完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哪裏可以燒水，你須——”

何霜起身走向他，“你這麽急著要我燒水，是不是打算料理完我就自己走掉？”

徐元禮沒說話，他的眼神卻已經回答了一切。何霜這下意識到現代社會的好，就即使他不說話，四處都是光亮，不像舟口鎮，總是暗暗的，她都看不清他。

眼見何霜越來越近，徐元禮臉上漸露出幾分緊張，他身後是吧臺，沒有什麽後退的空間。

何霜自下而上一把抓起他的手，往自己額頭上貼。

“我發燒了。”何霜道，“你得負責。”

“為何是我負責？”

“當然是你，你剛剛忙著找路回家，完全不顧我死活，我這身感冒……風寒，自從去了你們舟口鎮，就沒好透過，現在還發燒了……”

徐元禮頓住，隔了一會兒，只見他萬分無奈地嘆了口氣，“若你方才在暗門早些放開我，便不會有這許多後文了。”

“所以你現在是在怪我沒有放開你？”

“我並非此意， 是——”

何霜此時只覺得自己頭昏腦脹，身上黏濕，回來之前掛心的重要事項均已解決完畢，她心無掛礙一身輕松，打算放任自己胡作非為。“你想說什麽？是！在暗門確實是我主動抓著你不放，可是徐元禮，你捫心自問，”說到這裏，何霜放開徐元禮的手，用自己的手指點在徐元禮心口位置，點得他不斷後退，臉色緊張不已，何霜見狀微笑，“我沒記錯的話，你在方村學了功夫，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抓著你，你有一萬種辦法可以松開我，為什麽不？”

徐元禮還在回避何霜不斷貼緊的身體，被三頂驟亮的吊燈罩著，他臉上顯見的潮紅。“你，你為何變這樣？”

何霜失笑，餘光看見他手在緊攥吧臺邊緣，續道：“我不是變這樣，我本來就是這樣，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晚在桃林……”

“何霜，你不要逼我。”

“哈！我逼你做什麽？”何霜冷笑一聲。心道，這裏是我的地盤，你還敢造次？

不過她確實沒料到徐元禮會采取“武力”方式回應她。

前一秒還在緊抓吧臺邊緣的那雙手後一秒到了何霜身上，徐元禮動作輕巧地把她打橫抱了起來。

“我當你是生病胡言亂語，”徐元禮抱著她在民宿內尋找，“你身上也在發熱，萬不可再耽擱，此地若不能泡熱水，至少先換下濕透的衣物。”

何霜無語，伸手指向淋浴間方向，“熱水在那。”

一進淋浴間，徐元禮便把何霜放了下來。只見他神情迷茫地環顧四周，道：“此處可以燒水？”

何霜忍俊不禁，當著他的面擰開水龍頭，撥到熱水，靜靜等候了片刻，她拉起他的手從蓮蓬頭接水。

期待中徐元禮會有的反應，諸如震驚、驚訝甚至驚喜……何霜都沒有看見，他還是一如往常地認真，認真觀察著蓮蓬頭，而後縮回手，對何霜道：“既有熱水，快些沖洗吧。”

等他退出去，何霜拉上淋浴間的門，忽又想起什麽似的，飛快拉開門喊道：“徐元禮。”

已經走去吧臺的徐元禮聞言回頭看她。

“你不能趁我洗澡的時候偷偷走。”

徐元禮不語。

“我現在發燒，一會兒淋浴間熱氣上湧，我有可能會缺氧昏倒。”何霜鄭重其事地說。

“好。”徐元禮道。

何霜退回淋浴間，想了想，還是不放心，又探出頭道：“徐元禮，你今晚為什麽會跟我一起來到這裏，是因為暗門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奧秘還是其他原因，靠你一個人是想不明白的，我現在發燒，思路也不清楚，你能不能等我恢覆，我們再一起想辦法？”

徐元禮只是定定地看著她，不說話。

“你也說是我把你帶來這裏的，就像我去舟口鎮你答應對我負責一樣，可以讓我也對你負責嗎？雖然我不能確保一定把你送回去，但——”

“何霜，”徐元禮溫聲打斷她，“我不走。”

聽到這話，何霜終於放心地回去洗澡了。

53

52、照顧

何霜洗澡時想到徐元禮也淋了雨，也需要淋浴，需要換幹凈衣物。在舟口鎮，盡管他嘴上極少溫存，對她的照顧卻是事無巨細。

一想到這，何霜也顧不上洗太久，加上民宿沒有浴缸，她很快關水，裹了浴袍出門。

打開門，仍在吧臺站著的徐元禮立刻朝她看過來，只見他眉頭輕微皺起，似乎對她的行為很不讚同。何霜低頭看自己一眼，不禁想問他是不是對自己的穿著不讚同。

就像是為了要打消她多餘的猜測似的，徐元禮的聲音隨後而來：“這麽快？”

何霜在心裏翻了道白眼，一步踏出淋浴間，道：“你不是也淋雨了嗎？趕緊沖沖熱水。”

“我不礙，見你無事，我便告辭了。”

見徐元禮說話間要走，何霜及時走過去擋住他，這一擋，發現吧臺上攤放著一本書，藍底黑字的《繁花》。

何霜訥住，看了看徐元禮，又看了看書，問：“你在看這個？”

徐元禮沒事人一樣點點頭。

“你能看懂？”

“字的寫法、書頁的排版確有些奇怪。”徐元禮道，“不影響閱讀。”

何霜不再問他，徑自看了眼攤放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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